【景刃】醉壶觞(下部) 丹青见(第10章)症结

*你我的症结,究竟在你,还是在我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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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第10章】

两人各自清理干净后,刃坐在舰仓一端给自己缠绷带。经过钉壳镇那一回,两人都知道,这绷带,还是别让景元缠了。

坐在舰仓另一端,景元悉心擦拭着阵刀。“往后,能别这么拼命了么?明明有更好的方法可以试试,偏要拿命抵上。”

“我知道,你打算用刀把钢锥卡住。是把好刀,但难奏效。那般卷刃,就可惜了。”

“刀和人能一样吗?”

刃抬了头,对上景元的眼,又低了头继续缠绷带,“习惯罢了。”

“你改改罢……弄得如此血腥,星核猎手也都习惯了?”

倒是真习惯了,刃想。“我重伤动不了时,卡芙卡等久了,也会买咖啡喝,还给星穹列车那小姑娘发消息。若是睡着,或复活待醒,银狼他们还会……”

“会什么?”

“发卡。”

“?”

有些尴尬,刃抿抿嘴角,“在我头上别发卡,衣服上别胸针,往绷带上乱画。”

这可真是习以为常了。景元仰头叹了口气,感觉方才想劝的意思,是一丝也没能传达到。“倒不如……” 他琢磨着,又坐起身,“我也在你绷带上写些什么吧。”

刃对这意料外的提议兴致盎然,伸了左臂出来,“那你写。”

景元找了只笔凑到他近前,“转过去,我写背后,你回头拆了再看。”

“麻烦。”刃说着,还是转过身。笔触在背后,隐隐有些痒,虽是走了一行又一行,隔着绷带,却也猜不出景元到底写了什么。

待景元写完了,刃转过身,“我大可以现在拆下看。”

“等都等不得,怎么如此缺乏意趣了?莫非……是还想坦胸赤背,将刚才那种种再来一遍?”

一句话说得刃顿时打消了看字的念头,指尖钳起搁置的笔,飞镖般甩向景元脑门。

 “开玩笑开玩笑,” 景元徒手接了那支“镖”,“说正事,咱们要想个法子把信号连上。星舰和手机能试的我全试了,都不灵验。我还有一法,或许可行。但……怕会触动好友的魔阴身。”

刃听了,是有点失落。想着能多派些用场,却被如此顾虑。可这顾虑,也并非无端,毕竟这几日起起伏伏,自己还死活了一番。但, “不试怎么知道?”

见他并未犹豫,景元才道,“也好。”

并肩坐下,景元将玉兆摆在桌上。“罗浮这军用玉兆,虽与手机的功用几乎重叠,原理却完全不同。你当年……也有参与设计过一部分。” 说着,拆了束着马尾的发带,从扣针的轴心里又取出了更细的一枚针,若不仔细辨认,看不出一头是精细螺旋的形状,另一头则岔作两尖。景元将那玉兆撬开,刃只见里面大小层叠,垒着七处芯片,每一片由卡槽相连,槽口皆有晶透的、填了一滴汞的开关。

刃立刻叹道,“水银?若此地是有特异磁场,致使星舰、手机、以及常态下的玉兆无法使用,那绕开磁场的方法,就是利用水银的特性。”

“正是。你当年便考虑到,若云骑外出太空作战,万一中了大多数通信类的陷阱,必须自有一套方法恢复通讯。”

心中有些异动,刃尽量不去多想,专心看这玉兆。结构复杂,微微挑动几簇导线看清楚些,还是毫无头绪,“这方法,云骑中没有普及么?”

“问题就在此。当年并未遇上这类劫难,经年日久,如何将玉兆调至此等模式,已经失传。”

刃有些不解,拿着那特殊的细针,“你有这工具,我当年却没同你讲清楚?” 对上的,却是景元哭笑不得的脸,“说是说了,但讲得太快,步骤繁琐,我一知半解,催你来日写下给我。谁知道……” 谁知道,你会突然离开。

刃颇是无奈。普通的芯片与电路,如今的任务中,也会有所接触,倒不算知识的盲区。但这玉兆……刃又翻来覆去地看了,越看,越觉出其中精妙,线路的连接渐渐在脑中有了更清晰的图形,像极了可以挪动的拼图,想象左右上下,水银的开关滴来坠去,芯片卡槽的刻纹换位重组再嵌入,或许,真有解法。

刃试了试抬手,但左手不顶用,右手也戳不到精细的地方,“景元,你来拿针,我说你动。”

两人伏在案上,头贴了头,一人仔细地看,精准地讲,一人听一句,就动一处。如此反复,试了再试,约有个把小时,突然,只听一声清脆铜铃,是玉兆启动了!

大喜过望,两人激动地相视而笑。匆匆读完浴铁发来的许多条询问,跟他交代了状况以及避开磁场的各项要点,不出三小时,他便能抵达救援。

总算能放松了紧绷的神经,两人都仰在椅背上,长舒了一口气。景元偏过头,“不愧是你啊,遇到这些,过去现在,都不在话下。本就天赋异禀,看着自己经手的东西,就算不记得,摆弄起来还是驾轻就熟。”

如今倒不是天赋异禀,否则怎会花上几个小时。刃想着,看景元那堪如鎏金的笑眼,满溢的兴奋,是先前不曾见过的。方才自己说一句,他那被阵刀磨出茧、算不上细致的手,就小心翼翼地动一处,听得耐心,动得果断。过去是什么想法,如何设计的,自己都无从知晓。但因为感到被他信任了,才觉得或许可以做到。

景元直起身,将那特制的细针塞回发带的扣针里,重新束起半马尾。蓬松飘逸的白发,红色的发带随着手指翻来转去打出了飞扬的结,好生意气风发。

意气风发的将军,天赋异禀的匠人……刃想,原来过去,曾经那般好啊。

脑中掠入一股过电的痛,叫刃本能地捂着头扯住额发。心魂摇摆中说不出是什么滋味,他起身快步挪去星舰的窗边,垂头撑着窗沿立定。

“怎么了?” 景元追过来扶着他肩头,“不舒服么?……怪我,不该讲太多有的没的。” 

刃摇头。下一秒,感到被景元从背后环臂圈住了,耳侧贴着他鬓角,加重了又一丝头痛,但心中,更是动容。

有些迟疑,又像下定决心似的,刃问,“同我讲讲,过去怎么就从朋友,好到那一步了。” 环住自己的臂弯微微一动,只听景元说,“巧了,当时就像这般挨着。”

 “当时我打了几个月仗,刚从天外回来。每次打仗回来,咱们都要聚聚,这回,便是去到工造司,仅有你我知道的一处,空中静谧,景致又好。我喝醉睡了一觉,冻醒了,看见你在我跟前坐着,回头看我笑。没多想,一起身就这样抱着你了。你没推开我,我就想,这事儿该是稳了。”

“我没说什么么?”

“没直说,刻在送我的棋子上,其实趁我睡着那会儿,都快刻好了,借了一句诗。”

“哪句?”

“醉后不知天在水,” 景元突然哽住,深吸了口气,顿了好一会儿,声音有些不稳,“……满船清梦……压星河……” 

这句,纵使最近读了很多诗,刃却并没有遇到过。过去,竟是那般饱读诗书,对待景元,心照不宣,竟有那般如梦似幻么。

眼前的窗外,只有暗夜,没有星河。窗玻璃上,隐约映着相依的两人,耳侧贴着鬓角,但刃正盯着自己,身后的景元,虽然双臂又箍紧了些,却是缓缓闭上双眼,眉头紧锁着。

刃很清楚,若是没有过去,便不会有如今的自己。既然有了现在,也再不能回到从前了。不是不想要过去,是过去早就容不下自己。死而复生,生而赴死,白纸一般的日复一日,忽然被景元带着太阳般的炽烈烧成了火。可他想找的,自己只有一半,另一半,无法企及。自己如梦初醒想要的,却是他现在的全部。

感到怀中人紧绷的身体愈渐发抖,扯着额发强忍魔阴身前兆的痛苦,景元不得不缓缓松了手,怅然若失,只好避去了星舰的另一边。腿上的伤仿佛揪住了心,让景元跌回到座椅上。

方才讲着些旧事,这几日经历的种种却轰然如发酵一般,来势汹涌,淹没了心头。脑中挥之不去的,是忽而银发、忽而蓝发的他,伤痕累累,一步,一步,朝自己走。从前,好端端一起过了十几二十年,一朝出征再回来,不小心就把他给弄丢了。如今找到的,是支离破碎的一个,一不小心,又让他在自己面前一意孤行去死,即便活了,还是个不听劝的。若是再来点什么闪失……景元掂量着,这心里头,怕是要遭不住。

抬眼去看星舰中另一角的人,因为魔阴身,正在神情凝重地打坐。真笨呐,景元想,被自己环住那么久,听了那么多,却是一句话都没同自己说。哪怕,转头望我一眼,也好过直勾勾只盯着窗户看。这小半年来,能想到的,自己全都试过了。可依然进不得相合,退不能相忘。只能怪自己,丢掉的想全部捡回来,眼前的也再不愿放手,好贪心,是太贪心了。但,没法子克制,毕竟,你试试啊,你也试试,记着过去的一切,再失去这么久……

景元也没能料到,这一刻,久经折腾的一颗心,实在,是乏透了。

停转的星球,苍茫的雪夜。近在咫尺,却两处沉吟,各怀心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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(未完待续)

os:两人现在的心绪,各有各的复杂。不知道家人们看了会是什么想法?有点忐忑,又有点期待大家的解读>///<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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